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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忘了母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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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忘了母親

三人坐定,陸子規和沈泥只是打量著、並且眼睛向下去看一樓大堂內的臺子。

老黃倒是對跟在一邊的小二交代著吃食準備:北齊紅肘、水晶花凍······等要了一堆。店小二一邊記著一邊笑出了花,他原本還擔心這三人會付不起同福一頓飯餐的費用,如今看來,還是自己多慮了。

在他們進來的時候一樓臺上演奏的是琵琶,悠悠音韻尚還在,只見那琵琶女抱著琵琶微微一福身便下去了。而只見一個讀書人裝扮的人上了臺,手中還帶著些許紙張——原來這是說書環節。

等菜的時候,小二端上了果盤和瓜子,陸子規和沈泥同時伸手去抓瓜子,等兩人同時感受到溫暖的時候,手已經觸碰到一起了。陸子規心知肚明,卻不回頭,只是收回手繼續認真看著臺下說書人。而沈泥心中微微一動,卻是繼續抓起瓜子邊吃邊看向臺子。

說書人放下紙張略一整理便開口:“今日續昨日未完,我們且說那賢良魯王。王室血脈卻如此體恤百姓,話說那魯王到了南邊,看到了百姓如此艱辛,那是當時就痛落下男兒淚。魯王自此,吃和百姓一起就連睡也是和百姓一起。凡事親力親為。南邊百姓看見他都是和看到再世父母一樣。話說魯王一日行至山坡,還聽到女兒微微哭泣,待得魯王細細看去,原來是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可憐孩子。魯王仁義,當下便下馬,只是剛下馬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稍候分解。”

正聽到精彩處,說書人卻愕然而止。聽得津津有味的沈泥轉回桌子,就看到對面的陸子規滿眼喜色。正是困惑的時候,陸子規就開口:“還記得我上次給你說過的表哥?”看著沈泥點頭不等沈泥回話就說:“魯王就是我表哥。”

少年驕傲之色已於臉上浮現,老黃在旁邊慈愛地說:“少爺小時候沒有玩伴,唯有魯王常來陪伴。二人既是表兄弟又是極好的朋友。都城已經傳遍了魯王的事跡,想來,魯王也該是到了回都城的時候。”陸子規欣慰地接話:“伯伯說得沒錯,年底之前,就能和表哥一同雪中獵兔了。”老黃打趣他:“魯王如今接了差事入了朝堂,可還能和少爺一同這般孩子氣瞎鬧?”陸子規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喝口茶。沈泥在一邊說:“獵兔我也同去。”這會不等老黃回話,陸子規就說了:“只是雪中獵兔還是武演,需騎馬射箭,若是不幸,還會遇上餓熊,那就得生死相搏,你一個小丫頭,可還敢?”沈泥將口中的食物咽下昂頭說:“有何不敢?”

看著面前兩個孩子,屬於孩子的稚氣正漸漸褪去,少年的意氣風發正在生出,老黃就會想起當年屬於陸清澤和自己的少年時光。只是時光短暫,一切過得太快,轉眼間就到了新一代的時間。希望這一次,自己和陸清澤、清溪三人合力撐起的傘,能夠為這三個孩子鋪平一些未來的路。

店小二打斷了老黃的思緒。上菜了。

雖說是酒樓菜色,陸子規不曾親自來過,但是不管是在陸府還是在魯王府邸,都常會有酒樓的菜色送去。所以這酒樓陸子規新鮮這菜式卻不新鮮。只有沈泥是全然的新鮮。

西楚鼎盛時尚不如現在的北齊,而西楚人簡單故飲食也清淡以時蔬為主。北齊從皇室起就喜愛征戰殘暴,故宮中人喜愛吃的大葷、啖肉之習也在民間流傳下來。

這樣整盤的豬肘、燒雞在西楚是為不雅,而在北齊則是身份財力的象征。

老黃已然動手,將整塊的豬肘用小刀切分,再將難以下筷的整雞也破成小塊。看著老黃熟悉地樣子,沈泥有些莫名地熟悉感。環顧四周,周圍食客皆是褪下豬肘的整塊皮放在碗碟中,就連燒雞也是上手卸腿整只入口。相比較之下,老黃顯得格外秀氣與不合群。只是這,卻讓沈泥熟悉,這番用餐倒有些西楚風格。

陸子規更是習以為常,落筷食之。

沈泥也不再去想這是為何:自己要完全與過去不同,在北齊的大地上,還是呆傻些的沈泥才能活下去。

只是這看起來不甚好的吃食入口卻是軟爛,味道很好。加之和讓沈泥感覺到親切的老黃一同,沈泥的心上沒有憂慮,吃得歡快。

老黃看著兩個孩子,一人夾一筷子青菜,這才端起自己的碗吃起來。

聽得堂下有喧嘩聲,陸子規和沈泥也不擡頭,只是專心吃飯。

“小生有禮。此番接上上回分解。只待那魯王正要解下衣服,卻發現女子身邊有吐信蛇。魯王千金王軀,卻是不管不顧,毫無退意,以佩劍手起刀落將蛇斬做兩截,這才扶起女子,將其完整帶回!”

“好!好!”樓下大堂喝彩聲響起,陸子規的嘴角上揚,一邊吃一邊聽樓下的議論聲:“魯王賢能,真是百姓愛戴!”“對呀對呀,魯王真是我們百姓之王。”

“哼,”只聽得樓上三樓雅間內傳來冷哼,陸子規的嘴角落下,沈泥擡眼望去,屏風遮擋看不清冷哼是何人,卻能聽到接下來的一句:“什麽千金王軀,不過是螻蟻之民生下的小螻蟻罷了。”話講完,人影便消失於屏風後。

沈泥看著陸子規,卻發現陸子規並不曾擡頭。正待夾菜,陸子規才看到沈泥正註視自己,那眼睛中似乎正在詢問著自己。

“沒事,習慣了。”陸子規似乎不以為意,只是繼續吃下去。

沈泥想起了上次在書坊。難怪陸子規不願在市街。明明是北齊平定戰將的兒子,卻要在外得到這樣多的冷嘲熱諷。沈泥的心不可知地柔軟了一下。

有了樓上的插曲,這餐飯的後半段沈泥有些心不在焉。三人吃完後,便由老黃駕車回了陸府。陸子規一心沈浸在表哥將要回來的喜悅中,並不曾註意到老黃有些凝重的神色。而沈泥看到了,又想到早上出門時的女子哭泣,心上有些陰霾,面上卻要裝出什麽也沒的樣子。

馬車搖晃到了陸府,剛要進府,三人就看到人牙子又帶著人來了府上。

陸子規皺皺眉:這胡姨娘怎的又要采買人手?卻不多言,只是帶著沈泥徑直回到西院。任由東院吵鬧。

只是,主仆二人想躲開,卻又接到晚膳同用的通知。陸子規不知是否已猜測到還是怎麽的,一下午都皺著眉看書,不發一言。沈泥雖然聰慧敏銳,卻畢竟沒經歷過,想了一下午也沒想到發生了什麽事。

快到晚膳時間,主仆二人面色同樣困惑地走向主屋。一進到屋內面色就更為不好了,而主要以陸子規的面色更為不好。

沈泥進到屋內,就看到陸清澤臉黑的猶如鍋底,而坐在桌邊的除了胡姨娘還有黛綠!胡姨娘的臉上和陸清澤一樣黑。而獨有黛綠,臉上喜盈盈。而站在房中等待伺候的,除了熟悉地黛青,竟還有兩個從沒見過的小丫頭。沈泥的腦中“轟隆”一聲,似乎有什麽呼之欲出。

“人已到齊。”胡姨娘聲音還是柔婉卻冷冷地。

陸清澤心中不快加劇,卻不得不得硬著頭皮說:“今日晚膳,是要告知黛綠往後即是黛姨娘。”

此話一出,果然陸子規的臉色也黑如鍋底同父親一般。

他看著陸清澤,像是要從父親的臉上讀出些對母親的愧疚,可是陸清澤低著頭回避了與兒子的目光交匯。陸子規收回目光:“午膳用的多,此時已飽。父親的內宅私事,只需知會兒子一聲便可。若無他事,我便回去了。”說罷,便起身大步走出主屋。

沈泥向著屋內的人行禮後,便匆匆跟著陸子規一同走了。陸子規走得極快,沈泥奮力加快步伐還是落後一截。

當沈泥進入西院的時候,看到的就是陸子規正倚靠廊上,擡頭看著風鈴發呆。

沈泥不知說什麽,只好安靜地坐在陸子規身邊。陪著他一起。

天氣真冷。沈泥感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失去知覺。

又過了好一會兒,才聽到陸子規喑啞著嗓子說:“沈泥,你知道嗎?我母親可美了,還會做各樣好吃的糕點。那是我幸福的幼年時光。我還記得,父親從小就告訴我,長大了,子規可要擇一心人與她終老。心只有一顆,給了一人可不能許給別人。妻子只能有一個。母親就在一邊那樣溫柔地笑。”陸子規有些哽咽:“可為什麽?胡姨娘是皇命難違,不得已只能迎進府中。那今天呢?黛姨娘又是怎麽回事?也是皇命嗎?為何這小小的陸府卻姨娘越來越多,難不成明日還要有什麽新的姨娘來嗎?再往後是不是就要有陸夫人了?難道,父親,忘記了母親嗎?真的忘記了心只有一顆只能許給一人嗎?”

沈泥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沈默地坐在身邊。用自己的手輕輕搭上陸子規的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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